01 古今之变:古代和现代到底哪里不一样?
你好,我是刘擎,欢迎你来和我一起探讨西方现代思想。
开篇第一讲,我们来看一看现代思想的起点。可以说,现代性的几乎每一个问题,都蕴藏于这个起点之中。
这个起点叫做“ 古今之变 ”,也就是从古代到现代发生的转变。 古今之变的本质,就是“自然”变成了“不自然”。
别误会,这不是说古代比现代更好。就好像人会生病是自然的,开刀做手术是不自然的,但这种“不自然”能够救命,对我们大有好处。我想和你分享三个故事,从这三个故事中来理解古今之变这件事。
为什么现代人总要讲“我喜欢”?
第一个故事讲的是婚姻。
我们经常听人开玩笑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这也意味着,还是得先有爱情,然后才需要为它修一个“坟墓”。而且玩笑归玩笑,今天我们都知道,婚姻里不能完全没有感情。
但过去可不是这样。中世纪的法国有种爱情法庭,专门给贵族裁决恋爱纠纷,据说有过这么一条裁决,说如果一位贵族女性和爱人结婚了,就可以开始找新的爱人了。因为婚姻中不存在爱情,结婚就意味着这两个人的恋爱关系结束了,可以开始新的恋情了。
现在我们会觉得这很奇怪,但当时的观点是,婚姻的精神是责任,结婚是为了保护财产和家族延续,和爱情没有多大关系。甚至有人说,爱情会败坏这种严肃的责任。
恩格斯也说过,资产阶级的婚姻在于稳定地保留财产和人口再生产。所以我们过去总说,结婚要门当户对、阶层相同。到了现代,虽然这些因素也很重要,但出现了一个新的、最关键的问题:我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
再比如,以前我们如果喜欢一本书、一首乐曲、一个演员,总要说出些理由来,你要对这个领域有所了解,说出一二三四,才能为人信服。现在简单多了,基本上“我喜欢”三个字就已经足够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变得这么重要了呢?
这并不是坏事。“我愿意”变得如此重要,其中包含着对个人的尊重;而对个人的尊重,则是个人解放的前提,是打破旧有等级体系的力量,是民主化的基础。
但另一方面,这种现象又会让我们困惑:无论多么伟大、崇高、优美的东西,现在只要一句“我不care”,好像就能否定它的价值。在和别人讨论问题的时候,有些话题只要你说“我喜欢”“我愿意”,对方似乎就无法反驳了。这种轻率的傲慢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当我们做出选择的最高基准是主观意愿,“选择”就成了一个孤证。 除了“我的意愿”,不存在任何同等有力的旁证。选择就变得脆弱、不稳定。我们可能自己都无法坚信自己的选择。
于是,我们一方面处在解放的轻松与兴奋当中,另一方面又处在不确定的、没有把握的焦虑当中;一边习惯于“轻率的傲慢”,一边又常常感到惶恐和不安。
简而言之, 过去我们更重视事物内在的客观价值,主观意见不能轻易动摇这些客观价值。而现在,个人主观赋予的价值变得极其重要,有时候甚至能压倒其他一切标准。 古今之变,这是其一。
“我命由我不由天”,然后呢?
第二个故事是一个思想实验,我把它简化了一下。
两个孩子在一起玩,他们开始争抢玩具中的一支笛子。如果要你来评断,你认为把笛子判给谁才算公正呢?
你可能会说,很简单,这堆玩具的主人是谁,笛子就属于谁。
但是如果让亚里士多德来评判,你猜他会怎么说?
他会说,谁把笛子吹得更好听,笛子就应该属于谁。
你会不会觉得亚里士多德好像跑题了:我们在讨论所有权,和好听不好听有什么关系?
亚里士多德并没有跑题,这个答案来自他的哲学观点,他相信存在一套 自然秩序 ,在这套秩序中,“万物都有自己的目的”。笛子作为乐器存在的目的,就是奏出优美的音乐,所以谁能更好地实现笛子的目的,谁就应当成为笛子的主人。这就是正义。
这种“正义”的意思是什么呢?就是每个事物都有自己确定的意义。 我们应该依照这个意义来行事。而这个意义是自然给定的,也就是理所当然的。
欧洲过去还有人说,贵族的血液是蓝色的,现在听上去很荒谬,但过去为什么会有人听信这么荒谬的说法呢?因为人们相信贵族的血统比平民更高贵,既然如此,血液的颜色不同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我们现代人不太相信什么自然给定的意义了,哪有什么“天生如此”的事情呢?我们现在相信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抛弃了自然秩序这个神话,我们得到了自由。
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如果所有人都相信一个共同的神话,我们就有了好坏对错的共同标准。但失去了共同神话,无论是上帝也好,传统也好,天道也好,我们就会遇到一个问题:在价值与价值之间很难区分高低优劣,每一种道理都有自己的道理,彼此冲突的观念,也常常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共同的神话束缚了我们,却也让我们有了共同的准则。摆脱这个神话之后,我们有了自由,却又陷入了混乱和茫然之中。
这就是古今之变的第二点, 人们观念中的自然秩序被理性给打破了。
为什么要在城市里生活?
现在接着说第三个故事,它说的是新秩序。
现在假设有一个外星人来到地球,如果刚好碰上春运,这个外星人肯定要犯糊涂了。
十几亿人跑几千公里,调动那么多社会资源,是为了干什么呢?就是专门为了去和人吃饭聊天打麻将放鞭炮,这些事平时不能做吗?外星人很可笑,他不懂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但是你仔细想想,春节是传统文化,但春运不是。中国的历史有几千年了,春运也只是这几十年才开始有的。
春运之所以变成一种“新传统”,是因为现在太多人在外地工作,才造就了这种新传统。而离开故乡到外地工作和生活,在以前是极不自然的,也是违背传统的。
这种新传统的出现,是因为 现代化改变了我们的社会生产和组织方式 。以前我们与熟人合作,这很自然。但后来找到了效率更高的方法,把大量劳动力汇聚起来,集中生产。于是有了工业化和城市化,人们开始聚集到城市中,和陌生人广泛地合作。
自然的秩序被打破了,我们建立了理性的新秩序 ,这就是古今之变的第三点。
现代工商业因此而发展,但新的问题也出现了。 理性计算的逻辑会一直向前推进,导向一些我们不喜欢的后果 ,比如“工作996,生病ICU”,人变成了工业链条上可磨损的零件。
变化背后的思想动力
个人主观价值的绝对提升,自然秩序被打破,理性秩序的建立,这些都是古今之变的一部分。简单地说, 古今之变,就是自然变成了不自然。
这并不是说客观世界从自然变成了不自然,而是说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改变了。 古代人相信有一个外在于人的自然秩序,这个秩序自有它本身的意义。但现在我们不再相信有什么上天注定的意义,我们相信意义是由人所赋予的。
历史上的古今之变是在一系列社会事件的演化中逐渐发生的,包括宗教改革、科学革命、启蒙运动、工业革命等等。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听一听李筠老师《西方史纲》这门课的第四单元。
在我这门课中,我想和你探讨的是这些社会事件背后的思想。 古今之变这件大事,背后其实有一个最重要的思想动力,就是“ 理性 ”的观念,更确切地说,是启蒙运动主张的理性主义。 可以说,启蒙理性主义就是现代社会思想层面的发动机,这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我们前行,改变世界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第一个改变和挑战是关于个人生活的意义。
如果人们不再相信神、不再相信传统、不再相信天道,那么该信仰什么呢?换句话说, 人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用理性去回答这个问题,会发现非常困难,甚至无能为力,所以我们时常会感到焦虑和空虚。我们该怎么面对这些精神困境呢?怎么才能找到生活的意义和理由呢?这是一个难题。
第二个改变和挑战是社会生活的秩序。
在以理性为基础的新秩序中,自然等级已经被瓦解, 我们相信人人都是自由平等的,那么谁应当来统治谁呢?这时候统治和服从都需要理由,那么这些理由经得起理性的质疑和讨论吗? 社会秩序就建立在我们对这些问题的回答之中。这是第二个难题。
这两大难题,就是现代思想所面临的问题。而我这门课程就是要带你一起去探索,思想家们对这些问题做出了什么样的思考和回应。下一讲,我们正式启程,首先要拜访的是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在我看来,他的思考标志着现代思想的成年。
问答
最后给你留一个思考题:传统社会中“自然的”事情,现在变得“不自然”了,你在生活中有没有发现过这样的例子?你认为在这个变化背后有什么观念转变呢?想听听你的见解。
编辑按:01-04讲的小加餐,刘擎老师已经发布在知识城邦。
第一次小加餐,刘老师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谈到了这门“思想课”的不同的“实用价值”。
具体内容,→戳这里观看。
划重点
1、古今之变的本质,就是“自然”变成了“不自然”,这并不是说客观世界从自然变成了不自然,而是说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改变了。
2、古今之变最主要的内容包括:个人主观价值的绝对提升,自然秩序被打破,理性秩序的建立。
3、古今之变背后的思想动力,是“启蒙理性主义”,它带来两方面的挑战,一是关于个人生活的意义,二是社会生活的秩序。

热门留言
佛祖门徒:听完这一课,不由自主想起沃格林的《秩序与历史》,在人类“主体”意识觉醒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也许我们的自我膨胀已经到了并不自知的程度,沃格林试图给脱缰而去的主体系上缰绳,让身体等一等已经后面追赶的气喘吁吁、似乎不见了踪影的灵魂。这种膨胀源自于两个方面,一是宗教对人精神统治的逐渐式微;二是自然科学的大发展,让人类能够更好地认识和改造世界,所以很多人失去了对自然的敬畏之心。 我始终认为“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始终保持对自我意识的警惕,对未知世界的敬畏。
刘擎(作者) 回复:像沃格林,施特劳斯等政治哲学家,都是反思现代性的最深刻的学者。我没有放到课程中讲,是因为他们的影响主要在学术界(当然对公共领域有间接的影响),也因为知识门槛过高了,需要许多前期准备。我留学时候的一位老师James Rhodes,算是沃格林的弟子,他有一本短小的《柏拉图的政治理论:以及施特劳斯与沃格林的阐释》(中译本),可以参考阅读(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7163152/)
Vinchent:古今之变的本质是“自然”变成了“不自然”。这个总结非常有意思。恰巧结合这两天在学习艺术史相关的内容,从古典绘画到写实主义绘画再到印象派和现代艺术,恰恰也是从“自然”到“不自然”的过程。在逛馆的时候,我们可以发现古典时期的绘画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美”,这种美体现在自然和永恒之美上。也许是一个我们并不了解的神话故事,也许是主题千篇一律的圣经故事,甚至可能只是一幅肖像,看上去给人的感觉都是和谐的、自然的和美的。而转到写实主义,那种“平均脸”似的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可能长相并不“美”的普通人。再到印象主义,连对现实的复刻都放弃了,转而追求“感官真实”。到了现代艺术,艺术的边界在不断被突破,一幅康定斯基的画我们再不能称其为“自然”。可是这恰恰是现代艺术的宝贵之处——艺术从我描绘变成了我表达。我认为立体主义就是“理性”的体现,而如今立体主义现在都写进了历史。“现代”这个概念真的无所不在,不但挑战关于个人生活的意义,还挑战着艺术的意义;不但改变社会生活的秩序,还重塑了一代人对艺术追求的取向。
密涅瓦之鹰:过年的仪式感变淡了,这十年来周围的亲戚朋友走动的频率明显降低,相互拜年也是越来越简化,简化到朋友圈发一个统一的贺词,你看到就算我心意到了。那种邻居按家挨户串门拜只停留在小时候记忆里,过年更像是一个放松的长假。 城市里的大家族血缘结构基本没有立足之地,而过去那种一个单位同事群居的现象也在逐渐远去,周围的人都是陌生的,我们处理起来还显得无所适从。再有,我们越来越囷于自己原子化的圈层中,同时,由于技术的加持,我们更愿意与更方便强化与我们愿意交往的人的关系,选择性去避开一些过去碍于一个大关系网络中不得不去接触的一干人,感觉人们更加自我了,以我之好恶评判一切并去实践的能力更强了。
若水风扬:前面一段竟然有一种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的感觉。
刘擎(作者) 回复:你的敏感很到位。在萨特的第三讲,我会解释昆德拉这句话“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的涵义。
残:老师,如何理解这个“更重视客观”和“更重视主观价值”了?
从根本上讲,价值选择是主观需要与客体价值交织在一起的,客体的价值是要符合你的主观需要的。
对于古今之变,我想可能是因为做出选择的社会之基础变了,古代社会相对于现代社会人生存于世要解决的问题做的事要更少更单一,因此大家的主观需求更普遍性的相同,所以主体的需要差不多,标准也就更普遍,就更倾向于“客体内在价值”。
而现代社会,人类所要的解决的问题不可同日而语,单单看图书馆文献分类目录你就知道了,而且还呈现为无限膨化之势,专业化分工之如此,相同专业内的不同分支都像两个世界,人的主观需求千奇百样,大家的主观需要越来越难以趋同,每个人都走自己的路,越来越孤独,普遍性的外在标准自然也就覆灭了,就更重视“主观价值”。
人还是同样的人,而脚下的社会存在,生活于其中的社会结构存在结构却不是同一个了,而这个结构又为何有如此之改变了?其未来又会怎样改变了?
刘擎(作者) 回复:这是个大问题,如果能简单解决,就不会有现代性问题,也不会有这门课。但我们需要进一步追问,“主观价值”难得是无中生有自己杜撰的吗?仅仅说一句“这就是我的想法”就画上了句号吗?其实不能。后面讲到查尔斯·泰勒,哈贝马斯,都会回应这个问题。
陈C:这一讲,老师将多元化的古今之变,概括成从“自然”到“不自然”,给了我启发。原本在我们观念中被默认为正确、正当的那些规则和秩序,放在新的时代中其正当性、合理性就再也不那么牢靠,甚至被否决掉。所有的古今之变都暗含着这样一个逻辑,比如从过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今天的自由婚恋。
咱们国家的社会形态,一直是一种“同心圆”的结构,每个人说话办事都是要看亲疏远近的;如果想要拜托一个比较疏远的人帮忙,要想尽量成事,就要先拉近与这人的关系。虽然现在咱们的社会仍然要讲“关系”,但在很多领域,在经济发展较好的大城市里,“办事一定要托关系”的观念已经不再那么牢靠,甚至被一些人所摒弃。
究其背后,我认为原因主要在于,现代社会的经济高度依赖于工业和商业,而这两个产业本身并不依靠层级形态的家族关系,而是更需要陌生人的相互协作。因而现代经济的腾飞,加上作为工商业重要保障的现代化法治,便促成了更多人信任契约关系(因为受法律保护),并进一步相信,只要遵守契约与规则,不依赖社会关系也能良好地生活。具备了契约精神,人与人之间基础的纽带,从广义上的亲族关系,变成了规模、层次高度多样化的契约关系,做什么事都要“拉关系”,反而在当今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Melissa爱智慧:女人生育原来是一件“自然”的事儿,在从怀孕到生产的过程中,女性都处于被动的角色,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直到避孕技术成熟,“避孕”和“堕胎”行为被合法化,女性才有了生育的主动权和选择权。我认为,女性从被动的生育工具,到享有生育的选择权,其背后是从“男尊女卑”到“男女平等”的观念的转变。这个转变经历了从文艺复兴时期,男女平等观念开始萌芽的一个漫长的过程。
曾道祥:古之“责任”,今之“喜欢”。 前者理性,后者随性。 或许是因为原始社会生态环境的恶劣,我们的祖先不得不负起责任和担当。随性的喜欢,生存甚至被恶劣环境毁灭的风险太大。喜欢和随性的成本太高。也因此群居的祖先,责任是“自然的”。 年长者总告诫年轻人“要懂得负起责任”,不正是自然的延续。“不自然的”或许是一句“我就喜欢这样,我高兴”的漫不经心。 古今对比,还是推祟责任二字。 老师笛子的例子,不正是对“责任”二字的推祟。 只有真正能演奏美妙音符的人,才配拥有它。
Munsey:学完这一讲,我想找出一个能够解释这种现象的现实例子。虽然上面讲到的精神困境我有非常深刻的体验,但觉得个人体验不足以解释现象。后来我想到《奇葩说》,为什么现在我们年轻人这么喜欢看这样观念互斥的节目呢?到底是什么吸引着我们一季又一季追着看呢?仅仅是看热闹吗,还是追求节目带给我们的一点对自己的思考?
《奇葩说》在看似精彩的语言游戏背后,正是体现了现代人由于失去共同信仰,选择没有统一标准,所以导致了各持己见谁也不相信谁,谁也说服不了谁的精神状态。节目只是利用许多拥有各自强烈个人信仰的人,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让这种无法彼此证伪的信仰正面交锋,把不同观点说服不同观点的过程展现给我们看。在这个过程中,引发我们对自己价值观的反思,这是最终目的,也是这个游戏判定胜负的标准。而这,就是我们这些没有足够强大的信仰,在不同选择之间摇摆不定,精神茫然的现代年轻人希望看到的东西。 《奇葩说》能够帮助我们看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价值观,以及由此带来的日常生活各种问题上每个人的不同的选择。我们试图通过这样的节目,反思自己,寻找更好的信仰。但这依然是无力的,我们只能选择那些自己更容易接受的相信,又会在一些时刻轻易的自我怀疑,我相信的到底是对的吗?在那些强有力的辩手的语言魅力下,我们的相信又有多少次动摇了呢
Linda Lin:过去,结婚繁衍后代是自然的,现在很多人考虑不生孩子。除了抚育的成本提升之外,还有生育观念的改变。 我自己就是,已婚,但不想生孩子,我和老公都不喜欢小孩,所以我俩都想不太清楚为啥要孩子。目前这是我的一大困惑。希望通过学习这门课可以找到这个观念背后的思想支撑。进而更加理解自己!
术子米德(吴惠敏):🤔☕️🤔☕️🤔 第四遍听 恢复到正常速度 越听越来越有味道 打算听完自己录音 试试看说给自己听
与人为善smile:今天复习这一课的时候,看到一个地方觉得好有趣😀:
古今之变第1个内容是个人主观价值绝对提升——每个人都可以以我喜欢、我愿意为由,对他人的价值判断不予理睬;
但第3个变化、理性秩序的建立,却又让人变成了工业链条上可磨损的零件——完全谈不上什么独一无二的价值。
所以呢,现代人是自己越来越把自己当回事儿; 但是,整个社会、整个集体、整个世界,却越来越不把你当回事儿😂
从心所欲不逾矩:#理性是光,也是阴影。 我首先想到的是“集体”变得不自然了。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想象的共同体》本是探讨民族主义起源的,然而作品历经自身阐释、他人评述,其影响范围不在局限于政治领域,而是扩展到整个社会。 如果包括民族在内的各种集体,比如公司、社团、国家……都只是“想象的共同体”,本身并不存在,那么我们对集体的奉献有何意义?但是,个人似乎也无法独立生存? 再彻底一些,如果所有的存在都是我们想象的产物,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说到底,古今之变最大的不自然,就是一切“存在”不再是理所当然的、不再是默认设置了,而是我们需要反思的东西了。而反思的过程不只有豁然开朗,更有焦虑不安,这就是理性的启蒙,是光,也是阴影,是枷锁。
Vivian:应该说人类社会的发展本来就是从自然变得更不自然的一个过程——吃生肉吃野果是自然,集中耕种、使用火吃熟食是不自然;赤身裸体是自然,穿衣服是不自然;能使用简单的叫声沟通是自然,使用语言文字是不自然…… 因为人类本身发展出的“想象出来的文明体系”,本来就是在对世界不断进行改造的过程。所以会把原来看起来“自然”的世界改造的越来越“不自然”。 实际上每个物种都在进行这样的尝试,不过人类因为语言文字能力、构建基于想象的认知共同体的能力、大规模协作能力等走得远远远远超越了其他物种。
渔樵闲话:文章看到末尾,想起两句话一句是“千金难买我愿意”,还有一句是当年明月在《明朝的那些事儿》写完徐霞客故事后说的,“世界上只有一种成功,那就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这一生”。
徐霞客在那个“父母在不远游”的时代,不考功名,不承家业,不在家照料父母,就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不肖子孙”,但是他青史留名。因为他是真的热爱“游山玩水”,并且留下大量的山川地貌记录,为我国的地理水利做出了突出贡献。
喜欢什么都没有关系,兴趣无贵贱,重要的是要深入进去。当你说“我愿意”的时候,希望你是经过了深入思考,并且你的思考可以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再者你也做好了承担其中的风险。那你就上路吧,祝你好运。
知行合一的Shan:传统社会中男尊女卑,现代社会男女平等; 传统社会中听天由命,现代社会命由己造; 传统社会中听话照做,现代社会以人为本;
凶恶的兔子:我来说个自然变不自然的事。15年前我们玩魔兽世界的时候,大家都不懂这个游戏,所以在地图上的探索,对各职业和专业的探索成了乐趣,团队活动的时候也是各个天赋职业的人都有,各自按照喜好来打,大家打过boss欢呼雀跃,打不过就连着尝试很久,甚至一宿一宿肝。去年魔兽世界开了怀旧服,大家回来打这个15年前的游戏,发现一切都变了。出现了一个叫wowlog的第三方网站,只要有一个人打团本的时候开了log以后团队所有人的打本细节全都可以看到,主流方向已经默默变成了“竞速”,就是看谁打得快,明明一个副本不论快慢打完了结果一样的装备,大家要看log看哪个团打得快,一个团里要看谁伤害高。当然了15年前没有这个第三方排行榜,顶多只能看到本团队当时每个人的数据,过后也就没了。现在主流风向为了数据为此无所不用其极。一个典型的事件就是“蹲buff”。魔兽世界里有一些可以给人加buff的机制(buff就是给你一个增益状态,比如提升伤害两小时),有一些“世界buff”则是特定情况触发,比如著名的“龙头buff”一个角色一生只能触发一次,但是触发以后全城人都可以享受。龙头buff大概可以带来10%的伤害提升,那么就会出现一大帮人蹲在城里啥事不干就等着吃龙头buff,吃到以后立刻下线(因为龙头只有俩小时,下线以后不会计时)等到打副本的时候再上线跑过去(这样带着buff打副本伤害高打得快数据好看)。龙头只是一个buff,而且只要蹲在城里就能拿(尽管不知道何时有,但是有的工会会组织,并且大概率是晚上打本的人多所以晚上吃饭的时候蹲着一般会有),打本可以有的世界buff可以有5个,其他几个都比龙头更难拿更耗时间,甚至有要去敌对阵营拿的buff(buff只要死一次就全消,去敌对阵营拿意味着万一被敌人杀死之前的所有buff统统没了)。所以为了拿齐buff产业链都出来了,200金币一套buff(200金差不多是普通玩家4个钟头刷出来的金币,即便是专业刷金200金也至少要1个钟头以上),或者有各种术士玩家提供拉人服务利用bug把人拉去安全吃buff不用担心被杀的点。总归拿buff保buff这玩意要写我能写个论文。总归我印象里的游戏是大家因为喜爱聚在一起玩,大家花很多时间在一起战斗。如今变成大家费力去拿buff,拿完了就下线,打本的时候大家再一起上,跑本打本都心惊胆战生怕死了buff没了😂。拿了buff打本节省的时间甚至根本远不如为了拿buff浪费的时间。这个游戏玩家的风向从自然的“图自己开心”变成了不自然的“团队打得快”。可想而知,为了“打得快”除了buff还有诸多其他影响,比如不能玩自己喜欢的职业和天赋,因为“不容易上榜”,法师打mc一律冰法,甚至所有天赋点都安排好了,哪里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总归为了打得快,大家都失去了很多选择,细细想来简直叹为观止。
刘擎(作者) 回复:虽然有些长,看了一阵子才看明白,但感觉这个例子相当典型呢!(来自编辑)
书绮:#每日笔记Day267# 一开始当讲到“自然变成不自然”,后面紧接“别误会,不是说古代比现代更好”,这里似乎就隐藏了大多数现代人眼里的一种价值判断:自然要比不自然的好。 这是否是一种不那么明显和强烈的信仰呢。像是对于“纯天然”“非转基因”等等概念的偏好,其原因不可以归结成是科普工作的不到位——这只能解释为什么这些观念会长久存在。那么那个导致这些观念的源动力,就是一种普遍的、对自然的偏好。 这种偏好里面隐藏着一种信念,即自然中的某些特质是人力所不能及的。这至少说明,将整个人类看作一个“我”的话,这个“我”还没有完全理性化,自然留有的最后一点神秘性仍然存在。
曾凯:本来自然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现在的情况:结婚率降低,离婚率升高。 农业社会,个人价值是要依附于一个大家庭,所以必须遵从长辈的看法和说法。个人命运不能自己选择,因为和外界信息不对称,交易成本特别高。选择对象是按父母的较低交易成本来选择。加上熟人社会的制度,当时的中心文明是靠家族为单位来联系的。 工业社会,个人的价值是靠企业来决定的。目标相同,所以做一颗螺丝钉。一个工作,一个职位可以影响别人对你的看法。螺丝钉之间产生了感情。 中心型商业,有能力的人都被吸引去了大城市,于是大城市越来越发达。地理位置有一定作用,但多样性的人才的集聚效应是本质。 现在我们进入了去中心型商业文明,个人价值不再依托于家庭和单位,人的需求已经从“安全”慢慢上升到了被尊重和自我实现。结不结婚成立家庭,要不要在稳定的公司里打工忽然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原来的自然想法是:我要有个稳定工作,我要有个稳定伴侣,因为条件匮乏,需要分享,共度难关。 社会变好之后,低层次的需求总能找到满足,或者不再重要。以前的资产反而会成为负担,那我们要不要往更高层次爬一爬? 整个社会在变好,哪怕没那么好,也是一个趋势。我们相信自己饿不死,只要努努力就能活下去。婚姻会越来越不重要。依附于婚姻的价值观,也开始崩塌了。我们不再依附于某个人而活。 一切都和效率有关。
斜阳:传统中自然的事情,比如年老的长辈帮助下一代继续带孩子,我小时候就是在爷爷奶奶家长大的,和父母只有周末才能相见。不自然的事情是,现在的老年人成了新消费的主力,学习新技能,组团出去旅游,新一代也越来越不愿意父辈帮他们带孩子,觉得他们思想陈旧。这些行为背后就是观念的变化,从家庭责任为主到个人价值为主,退休变成了新生活的开始。这背后的动力既有身体健康这种生理层面的,更有文化冲击这种心理层面的,互联网时代一下子打开了老一辈人的眼界,让他们看到了更多新生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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