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课】02 问答:我们还能找到新的精神家园吗?
问题1
您刚才提到精神家园,这个精神家园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目的,还是一个手段?
因为我感到,我们寻找精神家园,肯定还是为了获得自身的内心平静和生活的安定,那是不是“精神家园”只是我为了达到“内心平静”的一种手段呢?
刘擎
当我们说手段和目的的时候,这也是我们非常现代哲学的想法,我们把一件事情做分析(analytical)、做拆解,这是非常西方的一个传统想法。就是科学(science)在最原初的意义上是“拆开来”,我们去“分析”这件事情是目的还是手段。
但精神家园这个问题蛮麻烦的,它是一个状态。我在精神家园里边,我如果自己感到有精神家园,就像精神有一个居所,在自己的居所里你会感到自在,这个状态很重要。大家说在家里很自由(free at home),你去作客,人家说please feel at home,就是像你在家一样,这是人家礼貌的话。那为什么像在家一样(feel at home)就是自在呢?这是我们无拘无束的、安静的一个状态。这是一个状态。
当你说这是一个为了达到自己安宁的手段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点同义反复,是把安宁的状态当成一个目的,其实安宁的状态本身就是精神家园所要象征的那个东西,所以它也可以说是一个目的,它是一个状态。
同时,为什么我刚才有点保留,因为你确定你的目的,是找到一个精神家园而不是说离开家园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吗?
在根本的意义上,我们到底是需要安居,还是需要告别、需要离开?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双重性的,我想,多多少少。有些人喜欢折腾,喜欢冒险,喜欢不断改变,永远相信生活在别处。有的人就希望能够安宁,自己感到舒适。
我们现在经常说“要离开你的舒适区,挑战你自己”——为什么要挑战你自己?因为我们可以达到一个更好的舒适区?有的时候手段和目的是很麻烦的事情。我跟陈嘉映老师谈话的时候,他说有的时候啊,这件事情你达成了,和你使用的手段不是可以没关系的。大家都是成功人士,致富,你是怎么致富的和你富裕的状态可以一刀两断,完全没关系的吗?不是的。
陈嘉映老师举的例子,讲《天鹅湖》,城堡里魔王Rothbart抓了白天鹅,他是想和她建立一个亲密关系,他是可以用强力来完成这件事情,但是他不这样做。(编注:这个例子收录在陈嘉映老师《走出唯一真理观》辑二《“说理”四人谈》中,点击此处可查看《走出唯一真理观》电子书。)他完全可以这样做到的,但是他要追求他,要让她喜欢他、爱上他。所以那不是一个目的——达到两个人发生亲密关系,发生性关系,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个目的,但是你怎么达到这个目的,是跟达成以后的意义有关联的。就像富人谈恋爱会有一个负担,他永远搞不清楚这个人爱我还是爱我的钱。为什么会在乎这一点呢?这个关系怎么达成的、经由什么手段达成,(它和这个关系本身是什么)是混在一起的,这是挺麻烦的问题,我们通过讨论这个问题辨析了很多东西。
问题2
刘老师,您说过人生观是个人的事情,是一个对“好坏”的价值判断。那我想知道,我们在“出走”之后,在我们知道有“成为现代人”这种选择之后,选择成为现代人,您认为这是一个个人的价值判断吗?我选择成为或者不成为,都是对的、都是好的吗?
刘擎
我不是特别明白你的问题,有一个情况是这样……我们是不是现代人这个东西很难说,你可以给他一些标准,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处在一个现代的处境当中,就是我们的整个背景,我们的生存境遇是现代的。
你现在也可以做一个佛教徒,但是你和五百年以前做佛教徒是不一样的。比如现在有很多人求的内容就不一样,有的要高考,有的升官发财,去寺庙看,原来他们(僧侣)也看手机。你现在可以选择一种传统的生活方式,但是你仍然在一个现代的情境之中。
刚才讲,我们出现了多元的精神状况,有的人选择强健的生命,有的是随波逐流,有的要求回归传统。我有一个学儒学的同事就很厉害,他保持跟社会的距离,虽然手机微信还是用的,但是他可能看得很少。他挺成功的,这也是一种强健。这里确实没有好坏。
但有些好坏(是存在的)。我们说,有多种好的人生理想,但是不是所有人生理想都是好的。比如说你想变成一个种族屠杀主义者,那这是一个坏的(选择)。但是在不同的合理的人生理想当中,确实没有一个更权威的标准告诉你应该怎样,说你怎么还这么传统,我们现在说,你觉得好就好。
我觉得这确实是一个个人选择,但是“个人选择”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传统教给你的。这里边讽刺(irony)的事情是,做一个传统的人,你会相信有些东西对所有人都是好的,所有人都应该这样,他只是遗憾这个世界做不到。所以你现在做一个传统的人,也是在现代的情景下做一个传统的人,就是你所以为的放之四海、对所有人都好的那套人生标准和伦理原则,它只能变成你个人和同类的选择。
出走就是把本地(locality)相对化,本来你的地方性是整个世界的,现在你退缩成一个地方了。传统的大文明,无论基督教、伊斯兰教、儒学,都是普遍的文明。中国儒家不是说是中国人才应该这样,君子、仁义这些东西,不是说只针对于中国人,而是所有人都(应该)是这样。所以人不区别于中国人、外国人,人只有君子和小人之分,文明人和野蛮人之分,它认为这是一个普适的东西。
但是出走了以后你就会发现,这个普适的东西变成一个地方性的东西,包括西方的那套东西。现代会有一个地方性的、相对化的东西。这里蛮麻烦的,因为你出走会遇到别人,我们开始的时候都是把自己的母语当成唯一的语言,所以才会有前面说的那个笑话,“窝头”那件事情。当你遇到别的语言,你才知道我的语言是一种特殊的语言。
问题3
老师,您刚刚说,绝对自由会带来无限的责任,但是如果说这个责任只是他自己的责任,那本来不管一个人做什么决定,后果也都是自己承担的。那这里的无限责任是说一个人要承担对整个世界的责任吗?
刘擎
我们说的无限责任是个人对自己的无限责任,是在什么意义上说是无限的呢?是说在传统中,我们是有借口、有托词、有别人来分担的,但现在没有了。我想谈的是这样一种心灵状况,出走之后和出走之前,现代人和传统人不同的心灵状况。
传统的人会问这样的问题。我做错一件事情,我受到谴责(或者自己不安)的时候,如果有一个明确的教诲,大家都认的明确的教诲——比如说你死了丈夫,你应该守寡,因为这才是名节的、才是道德的——如果这件事大家都认,那么我做不到归我做不到,但如果我做了,并且因此而受苦,我会觉得,我有可以推托的东西。我会说这是古已有之,传统都是这样做的。
现代人不行。现代人假设所有的传统伦理规范,或者人生理想,不对你必然的施加限制。你连性别都可以改变,你说这事儿我没有办法,都是在找托词。
我在这里分析的不是说对社会有没有益处,是我们这样一种社会状况,每个人处在精神上的孤立无援的这样一种状况之中。
你的收益是自由,你可以做很多事情,因为你不需要别人来评判,你评判了对我也没有用,因为没有任何比“我自己的选择”更高的权威,当然是在法律允许的框架下。但是另外一方面,这种状况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负担,是讲这样一个状况。
问题4
我之前看过一个阿城的采访,他讲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的所谓的绝境,而现代人的绝境就是无聊。我当时看到这句话不是很理解,后来又看到一个刘老师您的演讲,您讲到说可能成功的对立面不是平庸或者平凡,而是无聊。能请老师再多解释一下吗?
刘擎
其实大家想想,在这个世界上像我们这样考虑问题的人很少。前段时间,我去三亚讲课,有一群企业家,成功人士,我其实不认识这些成功人士,我讲另外一个课,讲哲学上的思想实验的时候,下面有一个学员她叫杨天真,她说,“我们干吗考虑这些问题?”
我说,当然不必考虑这些问题,当然不必这样思考。思考的意义是,它能够帮助我们活得更像一个人。不是更幸福,也不一定更痛苦,但是更像一个人。
人是能够(反思的)——而且在苏格拉底的传统中,未经反省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否则我们就像一群快乐的猪,但是上帝已经造了很多快乐的猪了,把我们造成人是有原因的。你不觉得这样来思考问题,有困惑,有困扰,你会有一种高度属人的、唯有人能够有的那样一种精神的愉悦吗?
无聊是什么?无聊是在这个意义上做一个懒惰的人,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现在大家多忙啊,精神压力多大啊。有的人把这个看成客观存在,他不必理解这个精神压力的来龙去脉,不要明白,他只要明白、只要意识到我现在的处境。类似于,我要知道今天的天气,你告诉我今天温度几度、下不下雨、打不打伞,我对气象学没兴趣好吗,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为什么这个生活是无聊的呢,是因为浑浑噩噩吗,是因为千篇一律吗?
我实际上不相信有那样一类平庸的人。我们很容易用标签和类别来认识一个人,大家想想标签和类别方便吗?(方便的。)因为我们如果去辨识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很费力,但把人归成一类就比较容易。
但是无聊呢,把这样的人归成一类无聊的人,有它的合理性,但无聊其实是说,他不试图去反思这些事情,这种生活是不也能过的比较开心呢?我觉得也是可能的。我以前年轻的时候很急躁,我以前会说这肯定是不值得过的,肯定是很无聊的。
我之前回答课程留言里提到的问题时讲过,一个人发展一个爱好能不能成为自己人生的信仰呢?比如说我打游戏,我就天天打游戏,当然我还是有维持自己打游戏生活的资本。但那个资本要求也可以很低。我记得在上个世纪,刚刚开始有网吧的时候,有的人非常清贫,他就是不断地打游戏,饿了的时候就喊“老板给我来一个方便面,泡好”。他的成本也是可以很低的,因为只要维持自己生理上的生物性的存在,你可以在任何精神世界里边,或者精神的感知里边完成意义。
那个意义不需要连续地讲一个宏大的故事,那个意义只要一个一个小碎片就可以了。我觉得现在我们的世界提供了很多宗教赝品,它是假的,但是它是起到和宗教一样的作用,就是产生意义。
游戏、追星,(都有类似之处。)对明星的崇拜,关注人家的点点滴滴,特别是私生活,它带来意义吗?它也可以考据,可以跟人家吵架,有了生命中对他来说重要的事情,但这个重要的事情好像不是一个和你的现实生活有关的事情。它就和宗教有一点像,好像是离你的生活比较远的事情。
再比如像刷抖音,我觉得抖音是一种形而上的存在,它有一种形而上学的意义,一种“准神”“类似神的”(quasi-god)的形态。很惭愧,我是在一个多月前才知道抖音,我体验了一下,但是我没有装,因为我很害怕我会被它吸引,我觉得它非常有魅力。你看这个短视频,你笑,或者悲愤,或者惊讶,然后放下,就无聊了嘛,没关系,因为有下一条短视频,再刷——刷了几个小时,你关掉的时候觉得,好空虚哦,什么也没获得。但是不要紧,那时候你已经困了,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可以继续刷,把你的时间、把你的人生铺满。如果现在还是一个孩子,20岁,你可以刷60年的抖音,就像每一个瞬间都被某种垃圾食品(填满),垃圾食品之所以是垃圾食品——它很好吃啊,薯片不是很好吃吗,可乐不是很好喝吗,它就把每个地方填满了。
这是不是一种有意义的人生,我年轻的时候,愤世嫉俗的时候,我说绝对要避免这种东西,但我现在不敢说了。你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你是谁,能够做出这样一种评判——当它没有伤害别人的时候。但是,在我内心深处(deep inside),我是相信它讲不出一个好的故事,关于人生的故事。
我在课程加餐里说,什么是有意义的人生,是你能够讲一个有意义的故事(meaningful story),这个是在积极心理学里面研究过的,说能够使你幸福的不是钱,是意义。
意义里边,relationship(关系,与人的连结)是(很重要的),朋友的关系、亲密关系是很重要的,这些使你可以讲出来一个有意义的故事。有些看上去很平凡的家庭,他们有一个孩子,共同抚育这个孩子长大,即使现在养一个孩子多么麻烦,但是你会讲一个生动的、变化的、曲折的故事了,然后你可以把你的人生讲通。
我想一个人如果刷60年抖音,这个人生,在他追悼会的时候,人家怎么给他写悼词呢?还有他甚至不用刷60年,他在谈恋爱的时候跟对方说,有什么爱好?他说我喜欢抖音,对方说我也喜欢。他说我每天刷抖音,我觉得刷困了我觉得很饱满,空虚的时候我就睡过去了,第二天起来我又刷抖音了。对方说——碰巧我也是这样的人!如果是这样那当然是很好啦——但是他们又何必要在一起呢?
我相信,这不是一个论证,是一个多多少少有一些论据的“相信”,包括比如说积极心理学的论据。我们用这些论据来说,这不是一个更好的生活,虽然我们不歧视,我们对所有理想生活一视同仁,只要它不危及别人。但在积极心理学的研究中,人类是有一个共通性的——我们所有深刻的幸福都跟我们的曲折、磨难、艰苦一定有关系。
诺齐克写过一个哲学思想实验,说有一个机器叫幸福体验机,把你装进去,你要的一切都有了,你可以幻想你自己是个名人等等,你要不要这个幸福体验机?为什么?
就像现在孩子读书很苦,老师如果说,从今天开始每个人都得100分,开始肯定很高兴,后来孩子会说,为什么以前我得100分高兴,现在感觉没意思了?
是因为那个100分——但我不是鼓励大家去让孩子争取100分,100分是很差的一个选择——不论如何,以前你得到那个好的分数,你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辛苦、纠错得来的。而送你一个100呢……好像有的东西,就是我刚才说的,目的和手段之间是有关系的,和你的历程是有关系的。
人生不是说你处在一个满意的状态,这个好好笑,这个好惊讶,这样就是幸福了。现在抖音好像是一个准宗教,我不是针对抖音,我是说现代的这种以某种算法为基础的这种娱乐方式。
我相信成功的反面是无聊,不是失败,是无聊。It’s sad,我觉得这是挺可悲的,我们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在年轻的时候卷入这样一种无聊的生活,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个无聊会让你自己反思的。
问题5
想提2个问题。
第1个问题是,老师刚才说,我们现在有很多宗教赝品,但同时也说了,在现代“我”没有任何比“自我判断”更高、更权威的标准,那我们在什么意义上说那些宗教赝品是“赝品”,而不是“宗教同类”呢?
第2个问题,老师刚才说,“我相信我们用另一种方式会有一个讲得更好的故事”,那这件事情,就是“讲一个更好的人生故事”这件事,如果最后只能回到“我相信”和“我选择”上面去,那么一定还会有不相信的人。
那对于“不相信”的人,我们如何说相信的人和不相信的人一定要共通,一定要包容共存?如果有的人拒绝相信,他们选择“我不包容他人,我也不要被他人包容”,我们能要求他们“你必须被包容”吗,我们如何共通呢?
刘擎
第一个问题,当我们说宗教赝品的时候,谁依据什么来判断真伪,说那个是真的宗教,而另一个是个替代品。我觉得这个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判断标准的。因为宗教赝品的特征,就像我们说它是,假的黄油或者假的糖,我们说它是一个替代物,因为它只是让你在感受上感到了那个功能。你不能只用功能看这件事情,而且我相信功能也是有差别,它只是现在给你找到一种意义。
你说我崇拜抖音——不太能用这样的表述来形容抖音,不过你可以说你崇拜某一个偶像,也许追星跟“宗教”是更像的。但是像基督教之所以是能够这么持久的大宗教,它有一大套传统和神学的论述,没有“在世的”人可以享受这样的崇拜。而宗教赝品(不一样),比如说你追星,哪一天你就崩溃了,因为那个人的丑闻被揭露了,真相被揭露了,而上帝是免疫于这些的。这里面有一个区别。
第二个就是说,我不知道那个问题我听清楚没有,就是说到最后,是因为有一个我相信、我的主观判断,(凭借这个)我来讲故事。现在我年纪大了,我就变得更保守一点——我相信所有好的故事是相通的,是彼此能打动的,这是一个不太有依据的(想法),或者积极心理学里边会有依据。
为什么我们看电影、看小说、听别人的传说、听跟我们很远的事情……(会被打动?)因为它就是有打动人的东西。我觉得这里边有一些不同的文化(都共通的东西),比如说对于品格、体面、尊严这些东西(的重视),无论是传统的宗教,不同的文明,还有现代的伦理学,(在这里)都有很深的共通之处。
我刚刚讲,无论是尼采、萨特——尼采是更复杂的一个人——萨特,还有现代主流的存在主义的一些看法,它是一个时尚,而且是一个现代的、成为我们精神氛围的东西。但它未必抓住了关于存在、关于信仰的本质的东西。
也许我们的出走,并不是说我们走到荒野里去。荒诞派文学,整个虚无主义,它是跟人类一战、二战之后,特别是二战之后的精神危机是有关系的。它不是说那些人光从逻辑里想出来的。你想想,两颗原子弹,几十万人没有了,整个二战有这么大伤亡,有毒气室,有对犹太人的大屠杀,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战后的这些思想)它是有这个背景的。但是这不意味着,那种很持久的、不同文明都能够共享的、动人的好故事就真的烟消云散了。可能它仍然是有力量的,只不过它的样子更多样了,表现的方式更多了、更灵活了。大概是这样一个回答,我相信还是有一些底层的能够让我们感到意义的东西。
问题6
老师刚才说,我们现在可以称作是来到了“人类世”,因为人类对自然作出了极大的改变。但是我想,就算我们对世界作出了这么多改变,我们依然只是在“认识规律”“利用规律”,而不是“创造规律”,我们仍然必须“遵循规律”,那这真的可以就被称为是“人类世”了吗?
另一个问题是,比如最近很多人讨论特朗普,但我们并不生活在美国,虽然有很多新闻报道,但我们可能其实完全不了解他。
确实我们生活在一个特朗普存在的时代,我们生活在一个人类自己命名为人类世的年代,但我们其实是身在此山中,很可能不识庐山真面目,我们怎么能去谈论特朗普的好坏,或者判断人类是否正在征服世界呢?
刘擎
我特别爱看小孩子年轻人,我觉得他们的眼光特别动人。刚才那个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说虽然我们在改变自然,但是这个规律只是我们发现的,(它仍然)是自然规律。但是我想问你,自然规律是属于自然还是属于人的?蛮麻烦的。
时空作为最基本的构架不是自然的,没有人,时间和空间都没有意义,完全没有意义。这是康德的一个转向,他就说,时空是我们感知的形式,这个东西很神秘,好像是上帝造的一样。
我们怎么会有空间?它是高度抽象形式化的。康德说,你可以想象一个没有物质的、没有东西的空间,但是你不能想象一个没有空间的东西。你能想象一个没有空间的东西吗?所以它(指空间,或者人对空间的感知)是构成我们的基本形式。
而发现这一点,大自然不能告诉你,是人告诉你的。大自然自在存在于那里的那个“自在”没有任何意义。
而把它(我们的时代,近300年)称作为“人类世”的这样一种意图在于,(提醒人们)警觉地球不仅被我们改变了,而且是被我们永久性地改变了,这个改变里面是有它的危险的,当然都是环境危险。一些科学家他们提出这样一种主张(主张近300年来应该被叫做“人类世”),是起一个警醒的作用。
有人认为,我们上一个全新世只有一万年,已经很短了,而有人认为“人类世”会更短,因为人类会让人类自己毁灭。那自然界不就没有人类了吗,没有人类,那么人类作为主要因素,这个改变地球地貌的罪魁祸首就被驱逐了(,人类世也就结束了)。人类本来是寄居在地球上,结果我们反客为主了。
你的第二个问题是说,我们其实并不能真正了解特朗普怎么样,这个在一个意义上是对的,我们的资讯是有偏差或者有局限的,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你的判断是对的。
但是如果你说,我们不是他,我不在这个社会生活(就无法了解他)——如果把这个原则放大的话,你不能理解任何人,你甚至不能理解你自己。因为你似乎假定了理解一件事情要一个全方位的、由内而外的上帝的视角,但这个视角是不能获得的。所以我们人的认知永远是有限的,我们能做的是在各种不同的视角间(获取更多的认知)。
当然,可以获得的信息(Available Information)应该是越多越好,应该是更透明、更广泛的。第二是你要有加工处理信息的能力,这是特别麻烦的。你看中文世界中,特别是社交媒体,无论对特朗普还是对拜登,很多报道都是特别有问题的。对读者来说,第一步你需要有能力鉴别信源的资质(credit,credential)怎么样。更何况像《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这样很重要的媒体,它们也可能犯错误。这里有一个判断的问题。
但是另一方面,不能说,我不是那个处境中人,我就不能够真正理解。因为你在那个处境当中,你也有身在此山中的问题;你在这个处境外,又缺乏内在的了解,总是矛盾的。但重要的是,只有当我们意识到这样一种局限性,我们才能够来克服它。
我在课程里说过一个故事,没有听说过的同学、朋友可以再听一遍:
你知道盲人摸象的故事,我从小一听说这个故事我就知道它是假的。它想讲什么,说盲人摸这个大象(结果犯错误)——但盲人不会犯这个错误,因为盲人知道自己是盲人,盲人哪会摸到大象的腿就说大象就是个柱子啊,他一定会去问别人说,你摸到别的地方是怎么样?
只有自以为是明眼人的人才会犯盲人摸象的错误。
所以盲人摸象不是讲给盲人听的。怎么样克服盲人的这个错误?是要变得像盲人,变得像实际生活中的盲人,有盲人的那种自我局限性的意识,这个在我们的现代的世界是太缺乏了。
问题7
关于精神家园,我注意到现在全世界有一个现象,就是其实像北京、上海、纽约、悉尼这些不同国家的大城市,文化是差不多的,而同样是在中国,可能东北一个小镇,它的文化和北京的文化差异会更大。
所以我在想科技发展这个因素的作用。是不是科技高度发达的地方,精神家园比较一致,而科技不发达的地方,可能就更讲传统。东北的小镇会讲传统,美国德州的小镇也会讲自己的传统。
在精神家园这件事上,“科技发展”这个因素,是不是一个更有力的、完全压倒了宗教和民族传统的这么一个因素呢?
刘擎
这个同学提了一个很深刻的想法是说,我们其实有一个纵横交错的视野,民族、国家、不同传统,仅仅是一个维度。这就是苏轼讲的“横看成岭侧成峰”。我前面在讲社会空间(social space)的时候忘记了一个例子,就是说,北京离石家庄更近吧,在地理上,但是你去统计,北京一定是跟上海的交往更多。所以社会空间(social space)和自然空间(natural space)是不一样的。
我每年写《西方思想年度述评》里面谈到过一个问题:新的全球化带来一个新的裂痕,这个裂痕是cross-boundary,是穿透了、横贯了每个国家的国境线,贫富差别不再是国与国之间的了。
它是,比如这位同学说的,科技发达地区(与科技不发达的地区之间的裂痕)。是全球的全球主义者联合起来。那谁是全球主义者呢,硅谷的人、深圳的人、北京海淀区的人,他们是一拨儿的,他们相信全球化。因为在全球化中,它把每个国家都分成了(割裂的两部分,支持全球化的人和不支持全球化的人)。
为什么特朗普的支持者来自所谓“锈带地区”?(因为锈带地区的人在全球化中受损了。)所以在这些地方科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在我前面的讲述里有这样一个观点,“出走”这个想法其实从柏拉图开始就有了,但是它变成一个普遍的、扩张性的秩序,是在科学革命之后。科学越发达的地方,实际上是人“出走”得越强烈、走得越远的地方。结果就是,有一些人的精神家园就不一样了——也许不能叫精神家园,有些人觉得“不断在路上”就是我的家园,是吗?那些跑步者,那些旅行者,他们不断在路上找到自己的家园。对于硅谷人,对于深圳高科技园区的人,他们说要不断突破自己(是类似的)。
你想想,这种(科技带来的跨越其实)就发生在我们一代人当中。当智能手机还没有的时候,特别是触屏手机还没有的时候,情况就和现在很不一样。触屏这个东西就类似宗教带给你的体验,它简直像是魔法(It takes a magic to do that)。(在传统的,或者直观的认识中,这是)你要有一个有魔力的手指(magic finger)才可以做到的事情,而智能手机就做到了,这就是准宗教的体验,是“奇迹显现”的时候。
科学使那些以前只有神话才能造就的东西可以付诸实践,(它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当然新的时代就可以说,你现在就有问题和挑战了(不同于传统的只能忍受)。本来按键的手机,我们按的很好,我们没有觉得是问题。但是发明触屏手机技术之后,就可以说(手机不能用屏幕操控)是一个问题和挑战,需要创新去解决,就是这样。
所以有一些特别具有创新倾向的人——我相信在人类当中是有不同的这样一种倾向,有些可能是跟基因有关的,有些人特别喜欢离开这里,冒险、创新。这些人把世界给带走了,现在(创新、挑战)成为主流的东西。但是有些地方,就像刚刚这位同学说的那样,跟不上了。
我认为在当代未必说科技就压倒传统,压倒文明和政治,但它确实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要素之一,来决定你的精神类型。这位同学观察得非常深刻。
问题8
老师,我们讲“现代”这个词,您认为这是一个中性词,还是它包含了一定的褒义呢?
第二个问题是,刚才我们谈到多元的人生意义,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生活方式,那么多元化彼此之间是完全平等的吗?还是您会认为某一个方向会更积极一点呢?
延伸下来,比如我们现在对于青少年,需不需要引导?如果说多元的不同选择都是完全平等的,甚至说我没法判断是不是年轻人做的事其实是下一个时代更正向的东西,那我们还怎么引导青少年?还是说就不引导青少年了呢?
刘擎
这三个问题都很好。第一个问题,“现代”是一个中性的描述性的词。我不是给了它一个类比吗,罗老师说类比可以照亮我们,我把现代比作一场出走的冒险历程,它带给我们很多。这个隐喻可以有很多阐发,我刚才已经阐发了一些,从宏观到微观,从物质到精神层面。
刚才在前面回答中我已经讲了,我认为那样一种描述,就是说意义完全是我从虚无当中完全自己制造的,(事物)本来完全是荒谬的,然后我赋予它意义,这本身是一个非常夸张的神话,这是一个现代人的神话。
大家想想,为什么尼采要用西西弗斯来举例子?西西弗斯是一个古希腊的神话哦。
其实我还有一面没有讲——所有的出走都牵连着一个故乡。
我们出走其实并不是说跟故乡一刀两断,而是以另外一个方式联系到故乡,而且使我们变得更加自觉了。因为本来我们住在家里的时候是不知道家的,我们离开家,才会有乡愁,才会有想念。
我们的意义是赋予的,是创生的,但是不是凭空创生的,我们要借助很多资源。而在这个资源当中,传统、我们以前的家园、故乡提供了很多资源。
我认为,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平等(不分高低)的。虽然我没有办法站在一个权威的立场说,这是更高级的人生,这是更低级的人生,我没有这个资格。这个判断也没有意义。因为你不能说,谁过着一个低级的人生。像德沃金举的例子,有的人下班回来,开一瓶啤酒看球赛,说这才是生活(this is life)!(我们不可能说)“这个人我判你三年劳教,去听刘擎老师的课回来再重新过日子”——不可能,这没有意义。
第三个问题我觉得非常有挑战性,就是对孩子的引导问题。“引导”本身就意味着说“我比你高”,你是小孩还不懂事。
大概20世纪60年代,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一个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她说在我们这个时代,Generation这个词应该被大写(capitalized)。以前我们可以说,为什么教训孩子,说孩子还年轻,你经过的事我都经过,所以你要听我的。现在孩子可以说,对不起,在现在这个世界中,你没有年轻,而且你再也不可能年轻了。这是在上世纪60年代就有人提出这样的说法,说这个世界变化了,我们不能够用我们的老经验来作为一个权威的标准来指导他们年轻人。
但是事情总有另外一面。有一些身体的成长,有一些跟人的生物性有关的东西,它确实是有高低、大小。孩子五岁的时候,一般来说他搬不动他父亲能搬动的东西,孩子如果说“在我的世界里你没有年轻过,你搬不动不一定我搬不动”——可你就是搬不动。还是有一些硬的规律。
那么好的方式是怎么样呢?它是一个引导。因为人性是新的,世界是新的,但是人性不可能全新,世界也不可能是全新的。我们有来龙去脉。经验,不要成为经验主义的经验,是有价值的。
我有孩子,我的看法是,我们从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形成一个对话的模式。就是永远倾听你的理由,然后我不是说你必须怎么样,而是永远要跟他讲道理,听他的理由。
这里讲讲我自己的故事(personal story),我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我呢?在我那个时代那个家庭,我是60年代生人,那时候打孩子是通则,不打孩子是特例。大概我9岁、10岁,我爸爸就停止打我。因为他每次打完我要跟我讲道理,说我告诉你为什么今天打你是正当的。
然后有一天,他打完之后开始和我讲道理,说今天为什么打你认识到了吗?我说,前天我犯了更大的错误,你没有打我,那天你心情好。我今天的错误跟前天相比不值一提,你却打了我。所以你打我并不是因为我犯错的多少,而是取决于你的心情。我爸爸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打我了。我们家就变成可以讲道理的,就是说孩子可以来反驳父亲——特别是父亲,父亲是权威嘛。
(这样做)孩子不一定更成功,但他可以变成一个更明事理的人,变成一个更有趣的人,更尊重他人的人,这个在我看来就叫做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所以我认为(好的引导方法)就是跟孩子像朋友一样开展对话。
问题9
刘老师好,我是一名自由艺术家,我有时会面对一些比我年轻的学弟学妹,和他们分享我的经验和见解。但是就像你有越多知识就会面临更多的无知,当你获得更大自由的时候,你其实也会面临更大的牢笼。比如老师的课里也讲了,韦伯说现代性是一个铁笼。
一些比我年轻的同学,他们面对这些,往往会陷入一种恐惧之中。就像在洞穴之中,有人给了你一个契机,你还得自愿地走出去,但走出去之后也许会陷入一个更大的迷茫。我就在想,当你给予他们更大自由的时候,他们也会面临更大的牢笼,那这种给予是正确的吗?
刘擎
整个“出走”,它落实在一个字上,叫人造性(artificiality)。artificial(人造的)这个词从拉丁文来,跟art有关系,art是我们的一种技艺,就是技术、艺术的那个技艺,指我们加工、人造,它是跟自然原生态对立的一个词。我们加工,我们把世界造成一个人造的(artificial)世界。我们走出洞外,不是走到另外一个自然世界,这是一个隐喻,我们不是字面意思地(literally)那样走。
我们刚才讲的“人类世”也不是说我们离开了地球,当然有一天也许我们可以离开地球,像流浪地球等等。是说,我们把自然变成了一个人造物。artificial这个词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虚假的,跟自然对立,好像自然是本真的(authentic)一样。我们不是走出去看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我们去到的)是一个人造的世界。这个人造的世界许诺了一个摆脱过去自然洞穴束缚的自由,或者叫做解放。
但是在那个人造的世界里,它可能造就了另外一个牢笼。这是一个问题,这就使得我们今天的探索成为可能和必要,要不然我们在这儿干什么啊,要是我们大家都已经达到了一个(美好的状态):从洞穴里出来,得到了解放,空气是甜的,风是自由的——不是这样。
我们是走到了一个靠自己的想象、理性、能力和人类胆大妄为的勇敢造就的一个世界,这是一个“美丽新世界”。这是赫胥黎的一本著名的著作。(这不是美好结局,)这是问题。
但是艺术,我相信艺术有一个社会功能价值,就是永远意识到,此刻是牢笼。因为出走不是一次性的。
就像哲学家福柯和哈贝马斯有个争论,他们俩本来要做一场辩论。一大帮哲学家,大概是查尔斯·泰勒和理查德·罗蒂,他们想发起(stage)一个辩论,让福柯和哈贝马斯这两个高手面对面过招,但很遗憾1984年福柯去世了,这场“高手论剑”就没有发生。
但是福柯当时提了一个读本,就是康德的《什么是启蒙》,然后福柯自己也写过一篇《什么是启蒙》。他说,启蒙不是一个工程项目(project),不是我们用理性来完成什么,启蒙是一个理念(ethos),是一个精神,是一种气质,是永远找到下一个出口,是永远find exit。这也是我获得出走的灵感来源。
福柯认为康德跟我们讲,我们要找到一个出口,要离开这个地方,所以维持现状(status quo),无论是维持一个古代的、前现代的现状,还是维持一个现代造就的所谓理性主义的或者自由民主(的现状),在他看来都可能是对启蒙的背叛。
当然对这个看法我有一点保留。是,传统社会没有那么美好,过去的黄金时代(the past golden time)基本上都是造出来的神话。但是在另一方面,把传统说成是完全黑暗的,然后说我们摆脱出来、我们获得解放,这是一个典型的现代叙事。我们知道它也不是真的。
韦伯为什么是现代思想的成年?他解释了现代是怎么发生的,然后他对这个东西保持距离,他看到了现代的两面性。这个是一个成年人的意识,就是有自觉的反省和批评。而艺术在这里永远承担那个大胆妄为的出口,那个挑战者,那个质疑者,那个说“不”的角色,我觉得这是艺术的一个很重要的、很伟大的地方。
问题10
刘老师你好,我想问一下,我们在讲现代人的自由,我觉得包括两大自由,第一个是财富自由,另一个是精神自由。我想知道,当我们实现了财富自由,我应该如何与我们的精神自由相处?它们之间相处的最大困难和矛盾是什么?
刘擎
其实这两者并不是完全相互依赖的关系,不是我在有了财务自由之后,才能有精神自由。我本来很年轻的时候,我以为财务自由是什么,是说你衣食无忧,很低的意义上衣食无忧,这就是财务自由了。人家说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财务自由,我说你看我现在到菜场去买菜(其实我没有去买过菜),我不会去问价的。人家说这是你理解的财务自由,真正财务自由的人是买房子不问价钱的,这才是财务自由。但我觉得在任何财务水平里边,人都可能追求精神自由。
确实,我们知道有一些特别贫苦的人,(他们追求精神自由是不是会受到阻碍?)我认识一个学者,他当年考北大,他妈妈不知道北大和北大荒的区别,所以没有什么特别高的(兴致),说北大是不是在北大荒。这是一个非常苦的孩子,但就是这样的孩子也是可以非常厉害,最后读了剑桥大学的博士。
不过在一般情况下,当你的物质生存水平低于某种基本水平以后,你确实会难以追求精神自由,你的脑子被其他事情所占据(preoccupied by other matters),你不可能考虑精神问题。
但是当物质的财富水平达到基本线以后,它的边际效应是会下降的。你追求什么样的精神,不是说越富有越有(精神自由)。我估计在富有的人群里面,无聊的人和一般人中无聊的人的比例是差不多的,如果不是更多的话。这两者并没有此消彼长的关系(当然在最低水平线上是有的)。所以财务自由的人(精神世界如何),我觉得往往取决于这个人是怎么取得财务自由,财富是怎么来的,这是很有关系的。这个问题,我离财务自由还很遥远,我没有切身体会我就没有办法阐发,我可能只能说它们没有一个相互依赖的关系。

热门留言
Kevin坤:关于无聊那里,我觉得可以把宝藏男孩顾老师的在《告别伊甸园》里,关于无聊的论述,贴上。做个补充。
“ 在我看来,互联网实在是爱情的天敌。互联网把我们的人生变成了塔里木河,还没流到海边,就干涸了,耗尽了。今天的我们,便利太多,欲望却太少。我们其实不是不相信爱情,而是失去了内心的激情,不再有能力陷入一场爱情了。 随着禁忌和压抑的解除,“怎么都行”带来了新的问题,就是“对什么都没兴趣”。我们失去了对意外的向往,对未知的好奇。我们每天坐地铁上班,每天点三次外卖,每天坐地铁下班,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刷刷朋友圈,点几个赞,酣然睡去。今天就是明天,明天就是后天。 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们人类不仅是有性繁殖的物种,更是社群性的动物。我们的快乐,需要被另一个人赐予;我们的人性,需要被另一个人唤醒;我们的良知,需要被另一个人证成。对抗无聊和厌倦,不仅需要我们拿出当年对抗压抑和禁忌时同样多的勇气,我们也需要和另一个人携手同行。 ” 这段话里,我认为,把爱情换成生活也依然成立。
朱家乐:我认为人的生活方式是存在高低之分的,而不是只能用相对主义来解释。天天刷抖音的生活就是不如每天去思考和学习的生活高级。原因很简单:刷8个小时抖音后,人只会感到深深地空虚和迷茫感。而在连续学习8个小时后,人却能感受到深层次的身心幸福感和对自我认知的进一步提升。感受是不会骗人的。身体和精神的感受已经向我们清晰明白无误地指明了哪个生活方式才是更高级的。
从心所欲不逾矩:老师回答有关“引导孩子”的问题,对我很有启发——平等的对话与沟通很重要。 这让我想起米尔斯海默与我国学者阎学通老师关于“中国能否和平崛起”的辩论,(原谅我最近关注国际政治,看什么都能联想到…)阎提到『道义』是中国崛起过程中的重要角色,米尔斯海默反驳说道义让美国四处引发战争,讲道义令人恐惧,阎又说此道义非彼道义,中国秉持互不干涉的原则,求同存异,其他国家想要学习中国文化,我们欢迎,但不强迫。我想我们在讲道义、谈大国责任时,与美国不同的就是,搭建平等的对话机制,来消解他国恐惧、建立信任。
By the way,坐在图书馆的我,被刘擎老师举的自己和父亲的例子逗笑了,旁边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好无奈-_-)
霏霏:刷抖音60年是吃不消的,天天刷保持一个月就会无聊透顶了,抖音是打发时间,打发久了一样会产生新的无聊,打发时间不是针对最底层问题—死亡,宗教是面对死亡引发出来的,永恒的主题。
懒秋:盲人摸象,几个盲人在摸大象,摸到腿的,说大象是树干;摸到鼻子的,说大象是水管,怎么可能是真的。盲人知道自己是盲人,知道自己的局限,会轻易下这么可笑的结论吗?反倒是明眼人,不容易意识到自己观察角度的不全面,有眼睛却看不清,也不知道自己看不清。 罗老师也说过:有阅读障碍症的人,更容易成功,亨利福特、爱因斯坦,学习对他们来说很困难,在学校像是异类,他们很早就知道自己的不足,但这也帮助他们激发新优势,这叫代偿。 一种劣势总是在激发某种代偿,一种暂时看不见的优势一定在暗中生长。 那么一种优势是不是也会是局限呢?就像洞穴里双手被捆绑住的人,把墙壁上的画面当成真实的,深信不疑,这是看得见的“代价”吗? 我需要通过外界的反馈看清的劣势,激发代偿;看清优势中隐藏的局限,保持优势。
小小的存在着:觉知。 “好坏”是有层次的,是有远近的,是有地理位置、有时间来让人瞭望的。 “好坏”不再是我以为的一条尺度了。 吸收每个人散发出来关于“好坏”的感知,构建起基于所有人真实的“好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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